闻笛赋

*日更三千果然是不可完成的任务。最近太忙了， 只能短一点，见谅。

《For the long night to come/长夜将临》（八）

史蒂夫的心脏骤然抽紧了，像是被抛进了刺骨的冰水，伸出手臂却无处可攀，只能不停地下沉。

他才刚刚吻了巴基，嘴唇上还残留着鲜明的触感。可现在，与他短暂相拥的人又要离开，去往一个他追不到的地方，每一次都是如此。

他几乎是飞奔着冲出了简陋的房门。

吸血鬼还没有走远，就站在木屋前面的空地中央，仿佛在等待一个告别似的。月光洒在他的发梢，他的肩上，他的脚下，他看起来好像要融化在夜色里，就像史蒂夫在梦中所见的那样。

“巴基！”史蒂夫焦急地呼唤他的名字。

他听见了声音，转过身来，眼神却如寒冬一般冰冷。

“我的族人在寻找我，我能听见他们接近的脚步声，”他用听不出起伏的平静语调陈述道，“我得走了。”

“我们一起走，”史蒂夫马上说，“再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下。”

他却缓慢地摇了摇头，“没用的，你不懂血族的规矩。”

“我当然懂，”吸血鬼猎人坚持说，“我和他们战斗了十几年。”

巴基却冷笑了一下，“那你知不知道，这十几年来，你杀死的那些根本不是真正的吸血鬼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血族的数量远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多。”他回答说，“纯血的族人原本就很稀少，而一个人类需要和血族交换契约，并通过漫长的沉睡积蓄力量，才能顺利地完成转化，这个过程同样缓慢且郑重。施密特公爵不想等那么久，他所做的并不一样，他先杀死你的同类，在他们身体里的血凝固之前，用禁忌的血契把他们唤醒。那些死物没有思想，也不畏伤痛，是最完美的傀儡军队。”

史蒂夫呆住了。原来是这样，难怪他在战斗的时候感到蹊跷，那些吸血鬼战士早就失去了生命和理智，他们也不过是牺牲者，是被施密特的野心所葬送的、可怜的蝼蚁。

“你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吗？”隔了许久，他终于问道。

“……这是血族复兴的必经之路。”巴基用冰冷的语气回答。

“这是施密特的鬼话！”史蒂夫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，“你很清楚他是怎样的一个魔鬼，他杀了你的亲人，就因为他们彼此相爱。打着复兴之名的残忍杀戮，这真的是你想做的吗？”

可巴基却只是摇了摇头：“我无能为力，史蒂夫，你无法理解，卡玛利拉之冠是血族的三件圣物之一，象征至高无上的权利。它现在就在施密特手上，没人能违抗它的力量。”他闭上眼，长吁了一口气，“太晚了，血族憎恨人类，人类也憎恨我们，战争的序幕早就拉开了，仅凭你一个人，又能做什么？”

“我会阻止他，”史蒂夫坚决地说，“不是每个吸血鬼都是施密特，想想你的母亲，还有你。我想要阻止这场战争，”他凝视着巴基的眼睛，“我想要和你一起活下去。”

“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与什么抗争。”

“可我不会放弃，绝对不会。”

吸血鬼借着月色，看着面前的人类，看着他因为固执而紧锁的眉头，和那双仿佛永远没有阴霾的蓝色眼眸，突然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，“你总是这么说，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是放弃，对吗？”

史蒂夫僵了一下，表情像是在一瞬间被点亮。眼前巴基的模样，因为无奈而扬起的嘴角，突然和记忆里的重叠起来，鲜明得几近虚妄。

“你想起来了，”他几乎想要冲上去，抓住面前人的肩膀，“你找回以前的记忆了是吗？巴基？”

被叫到名字的吸血鬼没有回答。史蒂夫迫切地想要走过去，却发现自己无法挪动脚步。他感到头顶莫名的沉重，身体仿佛被灌了铅一般，喉咙甚至无法发出声音。

巴基隔在几步之外，沉沉地望着他。

是魔法，史蒂夫很快理解了，催眠的魔法，他听说过有些强大的吸血鬼可以做到，仅仅是听说过而已。

眼下，巴基的魔法并没有对他构成任何伤害，只是让他的神智迅速地混沌下来，眼皮越来越沉，难以抗拒的倦意就像上涨的潮水，很快将他淹没。

“巴基，别……”他挣扎地想要呼喊，可发出的声音却连自己也辩不清。

“把它当成长夜里的一场梦吧，”在迅速模糊的意识里，他隐约听见巴基叹息般的低语，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，人类和血族，永远都不该亲近。”

*

第二天清晨，史蒂夫是在床上醒来的。

窗帘是敞开的，明朗的阳光透过窗户，温暖地洒在他的脸上。

他没有再做梦，好的或者坏的都没有，盘桓在脑海里的，只有深重的空虚。他的四肢酸痛，脑袋依旧发沉，记忆迷迷糊糊，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摆脱魔法的影响，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。

他的衣服，长靴，佩剑，甚至银弹枪，都整齐摆在床边的凳子上。巴基什么也没有带走，或许他想过要带走自己的记忆，史蒂夫想，但他绝对不会同意。

不过，他也没有余力继续追逐巴基的去处了。他决定先回里海一趟，毕竟他已经在雾林里呆了一整天，如果再继续失踪，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。

在白昼里行走要容易很多，没过多久，他便来到了雾林边界，穿过湿软的沼地，回到了驿道上。

酒馆还伫立在驿道边，像个安静的守卫似的，前几天积在屋顶上的雪，此刻已经融化了大半。不过今天，酒馆的门却开着，门口还站了几个人，正凑在一起低声交谈。

城里的警戒令应该还没有解除，酒馆也不可能恢复营业。这场面多少有些不同寻常。

史蒂夫朝着人群走过去。

站在门口的几人发现了他的接近，很快迎上他的脚步。同时，更多的人从门口走出来。史蒂夫注意到他们都穿着深色的衣衫，身上都带着武器，俨然是一群军人的装扮。

而领头的那个身着黑衣的短发男人，正是教会直属、被称为“圣骑队”的队长，布洛克·朗姆罗。

史蒂夫素来习惯独行，和“圣骑队”鲜少来往，同这位队长也不过有着几面之交。坦白说，他并不喜欢朗姆罗。这个来自教会的中年男人，和其他圣职者相比，不知为何总是带着一种阴郁的气质，即使时时刻刻把十字架戴在身边，也无法掩盖分毫。

不过眼下，史蒂夫除了迎上去，也没有别的选择。

“罗杰斯，”他首先说，“你终于出现了，我们都在找你。”

“抱歉，”史蒂夫故意让自己听起来轻松一些，“遇到一些复杂的事情。”

可对方似乎并未理会他的意图。“复杂的事情？”这位黑衣的士兵扯起嘴角，冷冷地说，“难道你不是去追击‘寒冬’，却无缘无故地失踪了一整天吗？”

史蒂夫的心一沉，头脑里的警钟敲响了。他和“圣骑队”没有任何私人恩怨，对方尖锐的态度显然并不寻常。

他环视四周，发现自己已经被一群来人围在了中间。

而每个人都沉默着，用怪异的目光审视着他。
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