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笛赋

*冬盾，ABO，Mpreg，警告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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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Love is a Flower》（part.2）

身为一个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超级英雄，美国队长的生活自然比平常人要更复杂一些，但也并非总是如此。在没有恶棍企图毁灭世界的日子里，他无需穿着国旗色的制服，扛着盾牌穿越枪林弹雨。Steve Rogers在大多数时候只要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普通市民就够了，这是个和平的时代，城市上空流淌着车水马龙的喧嚣声，时间如河水一般平静地淌过，一天和另一天并不会有太大的不同。

但这种静止感在Bucky归来之后被打破了，他能够觉察到Bucky身上一点一滴的变化。

比如从前，Bucky对现代科技总是抱有谨慎的怀疑，但现在，Steve发现他开始时不时地坐在电脑旁把鼠标紧张地捏在手里，或者拧着眉头，用一根手指艰难地敲击键盘。不仅如此，他还养成了随身携带手机的习惯，并且再也不会忘记给它们及时充电。

再比如从前被噩梦惊醒时，Bucky会蜷着腿坐在床上，大口的呼吸，试图摆脱来自过去的鬼魂的缠绕。Steve总会被他的伴侣吵醒，继而一同起身，聊一些轻松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，两个人都别想再睡好，不过他对此从未有过半句抱怨。但有一天，Steve在半睡半醒中听到身边传来轻微的响动，他睁开眼，发现床的另一侧空着，而卧室门被打开一半，刚好能够看到客厅另一头的厨房里，亮着昏暗的灯光。几分钟之后，Bucky悄无声息地回来了，在身后把门仔细地关好，看起来打算安静地摸回原位，不惊扰任何人。但Steve已经醒了，侧过头看着他，于是在爬上床之前，他弓下腰在Steve的唇上印下一个晚安吻，Steve注意到他的舌尖上还残留着牛奶的味道。

在崭新的世界面前，Bucky仍然表现得敏感，笨拙，大惊小怪，缺乏耐心。但Steve知道他在好转，他不仅在学着照顾自己，还试图想要照顾Steve，以及他们未来的孩子。尽管人们说这是alpha的天性，本能地爱护处在孕期的配偶什么的，但Steve知道那不是，他知道Bucky在改变。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，学着生活甚至比学着战斗更加困难，但Bucky在尝试依靠自己的力量跨过九头蛇在他脑子里刻下的烙印，尝试得非常努力。

他的伴侣已经不再是七十年前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，Steve明白，但那又如何呢？徒劳地缅怀过去毫无意义，他们都经历过战争，遭受过创伤，天各一方，被时代无情地抛弃，各自孤独地蹚过漫长的时光。没有人是不会改变的，只不过他们遭遇的比别人更多，所以改变也比别人稍稍大了那么一点而已。

坦白说从前的Steve并没有这么乐观，但他现在重新拥有了Bucky，每次对方用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，眼神中总是蕴含着一些难以言说的东西，让他觉得面前的人就是Bucky，他的Bucky，独一无二，一如既往。属于Bucky的最珍贵的部分一直不曾消褪，反倒在潜移默化中变得更加明晰。它们让Steve感到安全，感到温暖。

起初的时候，连Steve自己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信，和Bucky共同孕育一个孩子是不是好主意。要知道这和搬到一起，登记民事结合不同，这不是他们两个人自己的事。

不过现在，他心中的疑云已经逐渐被驱散了。

 

Bucky近来的感觉也不错，不知道出于生理本能，还是单纯的心理上的慰藉，总之，噩梦光顾的次数越来越少了，即使偶尔发生，他也能控制它们，不再被惊得浑身冷汗。事实上，在那次发情期之后，他和Steve很少再上床了，一方面，没有费洛蒙的帮助让这事儿在两个男人之间变得有点困难，另一方面，他不得不为Steve的身体状况考虑，让自己的omega受伤显然不在他的接受范围之内。

他们只是字面意义上一起睡，共享一张宽敞的被子，这样他就可以伸出一只手揽着Steve。有的时候，他还会不自觉地把手掌摊放在对方的小腹上，屏着呼吸不出声，好像真的能从那里感到某种魔法般的生命律动似的。当然他们都知道这不可能，胎儿才不到两个月而已。Steve对这一行为并不是特别赞赏，每次他都表现得很局促，Bucky也有点尴尬，他们之间的相处通常都不会那么……腻歪。但管他呢，Bucky想，他们结合了，这么做让他感到安全，这个理由就够了。

有一天外面下着雨，Steve和Bucky在家里窝了一整天，恶补Sam和Clint提供的推荐列表上的电影，傍晚的时候，Steve发现冰箱里的食物刚好吃完了，如果是从前，他们会一同去超市采购。但是Bucky不想让Steve淋湿，虽然实际上雨势并不大，但他像以往一样固执地坚持，而Steve也像以往一样妥协了。他给Bucky准备了雨伞和购物袋，然后目送他独自踏出了家门。

Bucky穿着一件灰色的帽衫，把金属臂露在外面的部分收在牛仔裤口袋里，用另一只手撑着伞。在那之前他很少一个人外出，他本来就不喜欢跻身人群的感觉。不过那一天，连绵的雨声恰如其分地缓解了街道上的喧嚣，干净的雾气在视线前方铺展开来，雨滴均匀而持续地打在伞面上，发出令人平静的沙沙声。Bucky毫不在意被积水沾湿的鞋面，他的脚步比平时更敏捷，一心想要快点完成这次任务。

可惜现实生活并不会轻易地放过他。在超市的结账的时候他遭遇了第一个危机，口袋里的零钱用光了，只剩下两张夸张的一百美元的纸币。收银员是个和善的年轻女孩，建议他使用手上的借记卡。可把那张花花绿绿的卡片递出去的时候他才想起来Steve并没有告诉他密码，或者他自己忘掉了。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，却发现它的电量刚刚耗尽。

Bucky迷茫地伫立在收银台前方，排在他后面的队伍里有人发出质疑的低语声，他的脑海里迅速地闪过了若干描写现代社会的影视剧画面。因为出门的路程很短，他没有携带任何身份证件，他觉得自己大概惹了麻烦，或许会被当成可疑的小偷带去警察局，需要Steve来保释什么的……

但是收银员女孩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：“我记得你，你就是美国队长的丈夫吧？”

Bucky惊讶地看着她，像个傻子似的点了点头。

女孩挑了挑眉毛作为回应：“Steve是个好人，上次纽约被袭击的时候，他救了我男朋友的命，我相信你们。”她看到对面的男人仍是一脸迷惑，便笑着把信用卡递回他手上，补充道：“我是说，这次的零钱你可以下次再付。”

“哦，”Bucky睁大了眼睛，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：“……谢谢。”

“不用谢，小事而已。”女孩低头在账本上写了些什么，然后很快转过身，帮助Bucky把购物篮里的东西往袋子里塞，一边随意地问：“他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来？以往你们简直像被胶水粘在一起似的密不可分。”

Bucky愣了一下，才说：“他怀孕了，我想让他好好休息。”

“哇哦，恭喜你们。”女孩把收拾妥当的袋子递给他，同时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：“好好照顾他，我知道你能行的。”

回去的路上Bucky一直在回味方才的对话。那不过是一次平常的善意交换，可却比白天看过的任何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，都让他更加被触动，一阵没来由的暖意包裹了他。他想这个时代或许真的很不错，难怪Steve愿意拼上性命去保护。

*

那天晚上，Bucky执拗地把Steve关在厨房外，然后套上不太合身的围裙，第一次独立完成了下厨的任务。

坦白说，把某件东西烹熟而非炸碎，对于前顶级杀手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，他和电煎锅，木铲，凝固黄油块以及胡椒粉斗争了很久，最终获得了勉强拿得出手的战果。在把自己关进厨房半个小时之后，他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，手上托着两个盘子，各自盛着一块嗞嗞冒油的牛排，旁边还摆了煎鸡蛋和碎土豆作为搭配。

虽然大部分食材都是超市冷柜里的半成品，鸡蛋煎得有点糊，牛排的边缘还挂着几处可疑的焦黑，但Steve一脸感动地望着它们，仿佛摆在面前的不是一盘仓促完成的快餐，而是某种奢侈的山珍海味似的。看着他的样子，Bucky甚至都觉得不好意思了。

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，公寓外的门铃响了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高跟鞋踩踏地面所发出的、夸张的嗒嗒声。餐桌旁的两个人不由得相视一愣，在他们小得可怜的社交圈子里，会发出类似脚步声的人只有一个。

“开门，男孩们，”Natasha已经开始敲门了，语气里带着惯常的倨傲和不耐烦：“别紧张，没有人追杀我，我只是来捎个好消息给你们。”

Steve松了口气，他真的不想在一个下着沥沥细雨的、美好的周末晚上，和一群来历不明、装扮奇异的危险分子持枪对峙，把自己的公寓毁得一团糟。事实上，类似的事情并非没有发生过，甚至发生过不止一次，这就是身为一个超级英雄所必须付出的代价。

他起身想去开门，可Bucky已经先于他一步走了过去，谨慎地把门拉开一条缝，在确认了门外站着的人确实是Romanoff特工、而非什么乔装打扮的恐怖分子之后，才不大情愿地打开了门。

“如果碰巧打扰到你们了，容我说声抱歉。”Natasha看出了他动作中的犹豫，因而语气里充满了讽刺意味。

“没有。”Bucky防备地看着她。

“那就好。”她从嘴角勾起一个微笑，一边利落地收起雨伞，一边眯着眼睛，用审视的目光把面前的人上下打量了一番：“过度保护已经开始了，嗯？”

“是必要的安全保障。”Bucky皱着眉头瞪回去，试图挽回一些气势上的优势。

可惜Natasha完全不为所动。“随你怎么说，”她迈着潇洒的步子走进客厅，把手上的文件夹扔给傻站在那里的Steve：“我来给你们送这个。”

Steve惊讶地接过她手里的文件，那是他等了很久的，关于他们未来孩子的身份批准登记书。在现代社会，虽然‘一对合法的结合伴侣打算生个孩子’这件事再普通不过。但如果双方都为神盾局工作，其中一个还是大名鼎鼎的美国队长的话，手续就有点麻烦了。

“我以为申请要花掉很久，”他傻乎乎地问：“我还有两份必要的证明没有提交呢。”

Natasha笑了笑：“我利用了一点人际关系，帮你们加快了审批。别这么看着我，你们可以尽情表达对我的感激，比如请我吃一顿大餐……”她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，视线随意地落在桌子上，然后嘴边的笑容很快僵住了，脸色骤然沉了下来。

Steve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和Bucky对视了一下，迷茫地眨了眨眼。

“这是你们的晚餐？”她一字一句地问，同时用严苛的眼神依次扫过公寓的两个主人。

“怎，怎么了？”Bucky对上那道锐利得可以当做杀人武器的目光，明显地缩了一下。他完全应付不来Natasha，因而对这位同行总是带有几分敬畏，她大概是世间少有的、连Bucky都不敢怠慢的人。

“老天我简直不敢相信，你在煎锅里加了多少油？”Natasha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苛责：“全部都是垃圾食品，连一丁点像样的蔬菜都没有。胆固醇，脂肪，唯独缺乏的就是维生素。”她说着转向Steve：“你就这么乖乖吃下去了？”

“呃……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是Bucky第一次下厨，”Steve徒劳地辩解：“而且味道真的很不错。”

“啊哈，我懂了，”Natasha露出了一个了然的表情：“你知道吗？我已经后悔了，真不敢相信神盾局会批准你们两个蠢货生孩子，我还当了帮凶。我已经开始为小家伙的未来感到担忧了。”

在她的怒火中，两个当事人不约而同地放弃了抵抗，乖乖地低下了头。

 

事情的结局还算圆满，剩在盘子里的一半牛排在Natasha的命令下，被强行送进了垃圾桶。她用最快的速度做了一份蔬菜沙拉，监督着Steve把它们一口不剩地吃下去，又写了一张严格的健康食谱，把当中的要点都用红笔加了粗。完成这些之后，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。

在她富有个人特色的脚步声远去之后，公寓里再度恢复了平静。Steve和Bucky并排站在厨房的水池边刷盘子。

Bucky显然还没有从挫败感中恢复过来，一言不发地埋头干活，嘴唇不太开心地抿着，手上的动作也比平时粗鲁些。他很快洗完了所有的盘子，把它们叠成一摞托在手上，踌躇了一下。

“不，这不是盾牌，不要用扔的。”Steve半开玩笑地说。他看着自己的伴侣耷拉着脑袋、没精打采的样子，像一只被冷水浇过的大型猫科动物，觉得有点好笑。

“我才没打算扔。”Bucky嘟着嘴抱怨了一句，把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碗柜，又把围裙从身上扯下来扔在一边，然后拿起Natasha留下的食谱，倚在洗碗池旁，皱紧眉头盯着它研究。

Steve走过去在他身边站定，用手肘轻戳他的胳膊：“嘿，放轻松，你已经做得够好了，所有事情都需要一个过程，你也不例外。”

Bucky抬起头，虽然嘴还不开心地抿着，但眼中的怒气已经消退了。他就只是透过墨绿色的眼睛看着Steve，瞳仁埋在眼窝投下的阴影里，因为某种不太确定的、饱含珍视与歉意的心绪而闪烁着，这让后者的心迅速地软了下来。

Steve倾身探过去，轻轻地抽走他手上的纸条：“忘了它，我们用不着每顿都吃蔬菜，计算着蛋白质和脂肪的摄入量，列一个表格什么的，那太麻烦了。”他摊了摊手，试图表现得从容些：“我的意思是，我理解Natasha的好意，但我们不用那么小心翼翼，一切都和平常一样就够了，我一切都好，真的。”

“没事，Natasha说得对。”Bucky垂下了眼睛：“而且我挺喜欢蔬菜的。”

“不，”Steve认真地纠正他：“你热爱甜食，牛奶，松饼，曲奇，热爱得无可救药。事实上我也喜欢它们，不过每次都要去外面买太麻烦了，或许我们可以考虑买个烤箱。”

“烤箱？”

“是啊，你不会相信的，这个时代的烤箱和过去的大不相同。它们特别智能，有的甚至会和你对话，能听懂你的指令，就像忠诚的士兵一样。我们可以咨询一下Stark，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推荐的样式……”

Steve已经忘了先前的沮丧，彻底放松下来，手随意地撑在洗碗台的边缘，漫不经心地说着话。他喜欢在Bucky面前东拉西扯，用来填补对方沉默寡言造成的尴尬，后来逐渐演变成一个习惯，和七十年前他们扮演的角色刚好相反。每次他讲的内容都没什么营养，但是Bucky总会仔细地听。Steve一边说一边冲着他微笑，嘴唇红润，面色白皙，长得过分的睫毛像刷子似的颤动着，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温暖。Bucky侧着头，近距离望着他的样子，不由得跟着放松起来，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扯……

“你刚刚是笑了吗？”Steve突然停下来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。

“我没有。”Bucky马上恢复了惯常的表情。

“我不会看错的，我的视力有常人四倍的精准度。”

“这不是真的，”他无情地指出：“否则你早就在狙击训练里赢过我了。”

“好吧，所有人都说我不擅长说谎。”Steve认输地耸了耸肩：“但我真的看见你笑了，千真万确。我希望你能多笑笑。”

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，Bucky甚至能够看见他眼角的纹路。

窗外还在下着雨，淅淅沥沥的声音透过墙壁传进来，萦绕在耳畔。天色已经暗下来，房间笼罩在鹅白色的灯光里，Steve垂着头，金色的头发有几缕搭下来垂在额前，看上去就像晴朗天空下的麦田。Bucky没来由地觉得它们摸起来一定很好。他突然很想吻眼前的人，用嘴唇轻触他宽阔的额头，清晰的眉骨，高挑的鼻尖，最后落在他柔软干燥的唇边，反复地吸吮直到它们变得湿润。或许那样做，就可以把那迷人的微笑偷过来，这样他的伴侣用不着四倍的视力也可以看到他笑了。

Steve还在用湛蓝色的眼睛看着他，半秒钟之后，他很快把方才的想法付诸了实践。

-TBC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