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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侠风][傅任|谷荆]天下无双(十九)

*一个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开挂段誉(x)明。


第三部、天地作合


三、


这一夜的洛阳注定与平静无缘。


一行人在江府墙外会和,还没来得及寒暄,便听见错落急促的脚步声包抄而至,沿着院墙两侧渐行渐近,是江府里的追兵。


秦红殇提声道:“大家按计划行事,先护送任兄弟出城。”霹雳堂众纷纷应声,手执火器长刀,列成两排横阵,挡在左右两侧,为首的高声道:“堂主快带他们走吧,这里有我们撑着。”


任剑南拱手道:“多谢各位兄弟了。”


街对面有一条窄而深的胡同,一行人先后钻进小巷,没走多远,身后便响起了铿锵的刀剑声,伴着通红的火光一闪一灭。他们更不敢耽搁,加快脚步在蜿蜒的街巷里穿行,荆棘还带着伤,也咬牙跟在队伍后面。


间或有居民将窗口支起一条缝,眺望街上的情况,这些人里有书生,有商客,有匠人,还有不经世事的孩童,芸芸众生,竟无一人敢多作一声,生怕刀剑不长眼,稍不留神便将他们苦心经营的生计毁于一旦。


当今朝廷昏庸无度,江湖时局纷杂,强者尚难以自保,弱者更无人怜悯。世道之暗,就像这夜色一般苍茫,漫无止境。


任剑南走在最前面,从小巷中钻出,穿过白马寺,又拐过一座破庙,终于到了城门边。城门已经被打开,远远地,一个骑马的身影等在外面,将关切的目光投向道中。


“陆兄!”任剑南喜出望外。


“你们可算来了,等得我好苦。”陆少临答道,立刻策马相迎,马儿长嘶一声,围着众人兜了一圈,停在任剑南身侧。城门边是一片空地,对面有一座桥,过了桥便是官道,通往江南方向去。陆少临催促道:“事不宜迟,任兄快同我走。”


桥边一个声音喝到:“想走?怕是没那么容易。”


陆少临眉头皱起,循声望去,只见桥头站了三人,一个个面相不善,正是天意城臭名昭著的三大杀手,江湖中无人知其名姓,只称他们为狂、浪、毒。他暗道,这些人脚步好轻,借着夜色潜到桥边,自己竟没有分毫察觉,若是同伴再晚到一步,自己以一敌三,怕是难以全身而退,心下一阵戚然,知道再耽搁不得,便向任剑南递出一只手臂,再度催促:“你不是身负紧要之事么,还等什么,快上马!”


任剑南不禁回头看了一眼,刚好对上东方未明的目光,后者摆手道:“剑南兄快走吧,我们不是早就有约在先,若不能将你平安送出洛阳,逍遥派的金字招牌从今天开始倒着写。”


一旁的谷月轩闻声,不由得笑了笑,也附和道:“任贤弟放心去吧,金字招牌不敢当,但就凭他们几个,还奈何不了我逍遥三侠。”说着侧过头去,目光无比自然地落在荆棘身上,其意灼灼,仿佛在期盼着回应。荆棘与他四目相接,怔了一下,不太情愿地嘟嘴道:“……就是这么回事,快走吧,别婆婆妈妈的,扯了我们三兄弟的后腿。”


未明一步窜过来,往荆棘肩上重重一拍:“许久不见,二师兄的别扭性子还是没有半点改观啊。”


“哎哟疼疼疼。”荆棘倒吸一口气,捂着肩膀怒喝道:“臭小子,你是找死还是想害我死啊!”话音刚落,还没来得及出手,未明脑袋上便挨了一记暴栗。一旁,湘芸收了手,从未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,斥道:“笨蛋,你当心些,荆大哥还有伤在身呢。”


荆棘挑眉,提起未明一只耳朵,拎到一边,幸灾乐祸道:“哟,我的好师弟,许久不见,你竟成妻管严了啊。”说得未明脸色乍青乍红,如茄子一般,十分精彩。


陆少临见他们这般默契,心下的紧张也缓和了几分,向谷月轩道:“劳烦几位脱身之后,往杭州灵隐寺一去。”


“灵隐寺?”谷月轩诧道。


陆少临点头:“不错,谷大哥可还记得小弟之前提到的两位朋友,他们与近日的朝廷动乱亦有牵连,想同几位共议对抗江天雄之事。”见谷月轩仍是不敢相信,笑道:“任凭那些野心家如何一手遮天,可这武林当中,总是有明眼人的。”


谷月轩道:“好,我们一定前往。”


任剑南跨上马,回头看了最后一眼,目光在五个人身上流连。他方才还与其中之一并肩作战,生死相托,不过转眼功夫,便又要辞别。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,在这段颠簸的时日中,辞别一事仿佛停驻下来,沉淀入骨,有了第一回,便会一而再,再而三。而不论何时,道出一句再见总要花去他许多的勇气。


前路迢迢,夜色沉沉,连天边星光都稀少零落,心下酸楚无处可托,仿佛胸口被挖出一个大洞,空空荡荡的风灌进去,吹得他手脚冰凉一片,浑身上下唯有眼眶是滚烫的,仿佛随时都要淌出泪来。


眼前这些皆是他的友人,同他一起喝过酒,打过架,而那些平平常常的时光,竟变得十分遥远,化作一场旧梦,依稀倥偬,难溯难追。他在心底祈求道,倘若没有天涯路远,没有杀伐血光,倘若有朝一日,自己能与这些人重聚在艳阳下,在漫天的桃花中举杯共酌,把酒言欢,该有多好。


倘若在那样的光景里,能有那个人与他一道,踏遍千山而不畏迢远,一直站在他身边明朗地笑着,该有多好。


但求大道,以弭兵事,唯盼晴空,再映峥嵘。


他忍下胸中踟蹰,抱拳道:“谷大哥,荆兄,未明兄,秦姑娘,沈姑娘,你们千万保重,倘若……倘若日后有缘再会,在下一定郑重道谢。”


未明上前一步,道:“说什么呢,剑南兄,你一定要带着剑寒兄,一起到逍遥谷来,小弟还欠你们一杯酒,你们可千万不要忘了。”


他点点头,不敢再多看几人的面容,索性转过身去,伏在陆少临背上,低声道:“陆兄,万事拜托了。”


“好嘞。”陆少临扯紧缰绳,策马扬蹄,毫不迟疑地朝桥上冲去。


三个杀手意欲拦阻,刚上前半步,东方未明的剑气便追了上来,这六脉神剑虽无形影,其势却似长虹贯日,接连几道当空划过,不偏不倚地拦在道旁,三人只能刹住脚,眼睁睁地看着马儿绝尘而去,没入起伏的丘陵中。


东方未明收了指,冷笑道,“难得几位兴致高涨,不妨先陪我们玩玩吧。”


*


时值深更半夜,月黑风高,郊外除了潺潺水声和猎猎风声,再无其他,正是酣战的好时机。


眼看好事被搅黄了大半,天意城杀手怒气冲冲,将五人围在河畔,当中花衣粉裤的那个正对上东方未明,只见她脸上浓妆艳抹,举手投足间透着难以形容的风姿,嗲声道:“哟,小哥我可见过你,你不是魔教中人么,我还想找你玩耍玩耍,你却反扮起侠客来了,还带着个土里土气的大姑娘,是从哪家村子里拐来的啊?”


湘芸脸皮薄,跟人打架对骂的经验十分有限,登时怒道:“要你管,你穿得是花里胡哨,长得也是妖里妖气,横竖没个人样。”又转头向身边人道:“东方大哥,这人也忒不检点,身上被衣服盖住的地方,还没有露在外面的多,也不嫌冷……”


东方未明差点喷笑出来:“咳咳,你说的没错,光天化……化夜,穿着暴露,有伤风化,成何体统,看我来教训她。”见湘芸面带忧色,宽慰道:“放心,我有胜算,不会花太久,你先帮我拖住另一个。”边说边用眼神示意湘芸对面灰面蓬头的杀手。


“一对狗男女,嘀咕什么呢。”浪冷笑一声,突然策步动身,朝未明卷袭而来。


她言语虽轻浮,身手却干脆利落,轻功尤其了得,转眼便闪到身前。未明把湘芸护在背后,自己迎上去。浪偷其空隙,运真气于指尖,在他肩胛、胸口和腹心连点三下,取的是肩井、哑门、风池三处穴道,下手又敏又狠,一式毕,她满意地撤开半步,等着目标束手就擒,刚收了势,神色却骤然大变。


她的目标被她连点三处要穴,居然安然无恙,不仅如此,嘴角还勾起一个笑容,轻蔑道:“久闻天意城点穴偷袭的功夫天下无敌,今日领教,也不过如此嘛。”


她心下大惊,不由得问出口:“怎么会这样,我三击皆中,你此刻应当不能动弹,不能说话,不能运功了才是。”


未明冷冷道:“是么,你这点穴功夫哪儿学的,比大理的六脉可差远了,还是让我教教你吧。”


他的话并非虚张声势,六脉神剑乃大理武功,与中原武学并不同源,常人能习得一脉已属不易,而未明运起十指,真气横贯六脉,聚于指尖,隔空迸出,比起寻常点穴功夫,不知高明了多少倍。他的剑气时开时阖,纵横呼啸,势如破竹,而浪失了杀手锏,只能左闪右躲,节节败退,完全不是对手。未明将她逼退数尺,抓住身形破绽,横腿一扫,轻而易举将她掀翻在地。


待她睁开眼,未明的手指已经抵上了脖子。


“这不可能,”她难以置信地问:“莫非……你移过脉?”


未明已稳操胜券,淡淡道:“算你有眼力。我将全身脉相移了一寸,你的点穴功夫自然失去效用。”


她愕然道:“就为了修行一门武功,你竟然不惜移脉,你是傻子么。”


但凡习武之人都清楚,筋脉刻于体肤,若要移之,须得忍受脱胎换骨般的煎熬,不仅如此,一旦过程中稍有不慎,更会筋脉尽乱,武功尽废,故常人哪怕知晓此术,亦不敢轻易催行,移脉术也因此成了一个江湖传说。湘芸精研医道,对此术自然有所涉猎,却从未想过实施。滞留西域的时日,未明为了将六脉神剑融会贯通,央求她数次,她才答应助其一臂之力。


未明轻描淡写道:“人要摆脱过往,总要付出些代价,若能弥补昔日罪责,饶是赴汤蹈火,我也心甘情愿,更何况一点体肤之痛。像你这样的人,终其一生也无法理解吧。”


浪怔了一下,阖眼道:“废话少说,要杀便杀罢。”


未明轻笑一声,先扬臂,再落手,细而尖锐的剑气从指尖泄出,轻划过她的手背,留下两条蚕丝般的血线,鲜血从中淌出,很快汇成瀑布似的宽流。他沉声道:“谅在你认输还算磊落的份儿上,我不杀你,只废了你的手筋,往后量你也不能再作恶了。”


见敌人已无力还手,他利落地起身,往回赶去。


在他身后不远,湘芸正和毒对峙,只见地面的杂草之间伸出数根藤条,将那青面杀手牢牢缠住,藤上有真气流转,至纯至净,与一股病仄仄的死气卯力抗衡,月白的光芒映在青黑的体肤上,煞是灼眼。


湘芸一边运功调息,稳住内力,一边出言警告道:“你不要乱挣,我便不伤你性命。”


她看似沉着,实际心弦紧绷,双手牢牢地扣在一起,额头上沁出一层汗来。毒不久前被谷月轩伤过一只手臂,时日不长,还未完全复原,此时被困在藤条中,动弹不得,而湘芸站在数尺开外,他无从近身,便也无机可乘,只能睁圆了眼睛,愤恁地瞪着她。也难怪,一个江湖顶尖的杀手,竟被一个小姑娘束住手脚,这样的境遇,实在是闻所未闻。


湘芸抬起眼,远远看着未明向自己跑来,渐行渐近,终于松了口气。不想她的武功尚不纯熟,心中一乱,真气也跟着紊乱,捆缚劲敌的藤条竟松了几分。毒怎会放过此机,挣出一只手臂,扬袖掷了三柄毒针。未明见三道银光闪过,高呼一声“小心——”,不顾一切地飞身跃起,落在她前方。


湘芸尚未稳住阵脚,冷不丁又瞧见三道银光像自己袭来,如闪电贯过,一时竟滞在原地忘了躲闪。电光火石之际,视线被一个蓝衫的背影占据,那背影竟比记忆之中更高大,更强壮,明明已经看过无数次,此情此景之下,却平添了几分陌生,在她冰冷的胸中拢起一阵暖意。


“啊,东方大哥——”她终于回过神来,高呼一声。转眼间,未明已经接连送出三道剑气,锁住毒的咽喉,只听身前一声惨叫,一片血光飞溅,臭名昭著的杀手便扑倒在地,动也不动了。


藤条散开,垂落在地,未明慌慌张张地转过身,问:“湘芸你没事吧?”


湘芸抬起头,见他赤裸的胳膊上沾着脓血,不由得睁大眼睛,颤道:“我没事,倒是你……你中了毒么,快让我看看……”说着伸出手指想要触碰,指尖却吓得直发抖。


未明道:“放心,这不是我的血,是方才那女人的,我挑了她的筋脉,她已经不能再战了。”见湘芸惊魂未定,又指了指脚边,湘芸循着他的指示看去,才看到毒针已被剑气劈成几段,散落在地面上,丝毫没有沾上他的身。只是针尖所沾之处,连杂草都褪去了色泽,变得铁青一片。


“没事就好,你突然就跳过来,可吓死我了。”她喃喃道。


未明故作轻松地笑道:“放心啦,我命硬的很,六脉神剑又这么厉害,横竖死不了的……”


话没说完,对方突然向前一步,径直扑进了他的怀里。


“湘芸?”未明僵在了原地。


湘芸埋头在他胸前,闷声道:“呜……早知你这般乱来,我当初就不该答应为你移脉,你若有什么闪失,那我……”


未明轻抚她的肩,踌躇道:“湘芸,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,我实在不知……你究竟喜欢我哪一点……”


湘芸从他怀里退开,仍垂着头,嘟着嘴,低声道:“你真是要气死人,喜欢还不够么,还偏要讨个理由么,我喜欢你长得好看还不行么。”未明哑然,不知如何作答。隔了一会儿,面前的女孩又细声道:“我同你在一起便会开心,难道还不够么。像你这等傻子,非得把自己折腾得满身疮痍才罢休,若我不管,谁来对你好呢。”


未明凝视着她,手指拂过她的长发,见她神情一片真挚,眼中含泪,楚楚动人,只觉得此生所受的苦难都得到了告慰,从此再无所怨,无所求。隔了许久,终于鼓足勇气,伸出双臂将她揽入怀中,紧紧搂住,柔声道:“是了,你待我这般好,我真的想要赖你一辈子了。”


-待续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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