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脱离了高级趣味的人 | wb@闻笛子

[J+][翔润]失速症(一)

*翔润现实向,时间线考据。

*中篇连载,结局HE可放心食用。

*全是脑洞,请勿上升。


《失速症》(一)


(A-side)


2019年深秋,樱井翔发现自己生病了。

 

不是常见的感冒风寒,也不是戏剧化的致命绝症,只是某种闻所未闻的奇异病灶,像秋季公园里胡乱飘荡的蒲公英绒球,不知何时就粘在他身上,挥之不去。

 

他失去了奔跑的能力。

 

初次察觉异状是在私人场合,橄榄球世界杯刚结束不久,国家队盛情邀请他出席一场慈善晚宴,结束杂志取材后,他立刻赶往秩父宫体育场,天色尚早,日常训练还在进行,他身着西装革履,站在场边围观。

 

恰巧有人踢出一记漂亮的Kick,楔状的皮球划出一条抛物线,越过他的头顶,开始坠落,他心血来潮,打算小跑着追上去,不久前他还在外景中挑战过类似的动作,但这一次他的鞋底仿佛生出一根铁钉,将脚面与草皮牢牢钉在一起。

 

直到橄榄球落地,他仍旧呆站在原处。

 

第二次发病则要棘手得多,为了收录综艺个企,他来到某所大学,摄像师站在校门边,示意他向镜头奔跑,以便拍摄一段活力四射的开场画面。他穿着舒适合脚的运动鞋,可鞋里却像是灌了铅,怎么也提不起来。

 

凭借二十年丰富的镜头经验,他立刻举手向AD建议,把跑步改成走路,附加一个近镜头露齿笑,用整齐闪亮的前门牙渡过难关。

 

当天晚上,他回到公寓,反锁大门,合拢窗帘,脱得浑身只剩运动短裤,光脚站在客厅中央。他身边没有人,也没有摄像机,没有满怀期许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给他施加压力,他很自由,很放松,他蹲下身,用指尖撑住地面,提起臀部,闭上眼睛,深吸一口气,做出起跑的姿势,就像初次参加运动会的中学生一样,把自己幻想成田径场上的飞人,风驰电掣,无所不能。

 

可惜幻想疗法没能奏效,不论腰腹如何用力,他的脚掌始终纹丝不动,脚尖嵌进地板的缝隙,发白的指甲隐隐作痛。

 

他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。

 

简而言之,他的身体出了故障,而且是相当奇特的故障,行走坐卧一切正常,可一旦他试图超越每秒五米的速度——试图奔跑——他就会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

 

他在俳优生涯里出演过医生的角色,在主播生涯里采访过许多医学院,大学选修课程里也读过几本医学著作,但它们都没有记载任何符合现状的内容。

 

他有私人医生,有健康教练,还有经纪人花式叮嘱他少熬夜,多休息,然而,所有唠叨里都不包含任何和现状有关的告诫。

 

他大概得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病。

 

作为一名勤勉好学的知性派偶像,他擅自己给这种病起了个名字。

 

『失速症』

 

*

 

距离樱井翔患上失速症,已经过了一个星期。

 

除却不能奔跑,他没有感到任何不适,他去医院做了包括胃镜肠镜在内的全套健康检查,数据显示他浑身的器官都生龙活虎,远高于日本三十代男性平均水准。

 

他仍旧没搞清病灶的源头。

 

万幸的是,三十代知性派偶像的大多数工作都在棚内,需要奔跑的场合很少,所以他的病灶暂时没有暴露。

 

傍晚五点,CM摄影顺利结束,乐屋里只剩他和经纪人,后者在整理公文的间歇跟他搭话:“好容易赶在天黑前收工,樱井さん早点回家休息吧,找地方喝一杯也行,好好放松。”

 

经纪人是个二十代小伙,性格开朗,干劲儿十足,只是像许多年轻人一样聒噪且冒失,实在不是倾诉秘密的好人选,樱井决定继续瞒着他,于是用闲谈的口吻回答:“你说得对,我最近的确有点疲惫。”

 

经纪人愣了一下,很快答道:“最近太辛苦了吧,又要给天皇唱歌,又要飞遍亚洲开发布会,不累才怪。我把你的工作重排一遍,体力活尽量往后推,年前你就差不多应付一下,除红白以外都别太拼。”说到这里,连他自己也笑了,“每次看到你的日程表我都犯头晕,说真的,换我肯定做不来。”

 

“毕竟你还要忙着约会嘛。”樱井翔面含笑意,把话题一带而过,正如他在无数次司会现场做过的那样,通顺,圆润,毫无破绽。

 

被顶级偶像调侃的年轻人顿时涨红了脸,他已经脱下西装,换上一身款式休闲的潮牌外套,无意识地在地毯上跺脚,一副等不及赶赴约会现场的样子。樱井对他挥手,示意他先走一步,他感激地鞠过躬,走到门口,突然停住脚步:“对了,下周有dome公演,要不要我跟松本さん打个招呼?毕竟他一旦进入魔鬼监督状态,别人就插不上话了。”

 

松本润的名字突然出现,使樱井翔心里咯噔一响,某个看不见的地方被撩拨得弦声大作,他眨了眨眼,答道:“不用了,我自己跟他说。”

 

经纪人点点头,露出安心的表情,Arashi成员一起工作了二十年,交流传话根本不用旁人插手。更何况樱井翔有着过分周全的性格,哪里轮得到别人为他操心。

 

当他的经纪人,绝对是捡了大便宜。

 

幸运儿离开后,乐屋里只剩下樱井一个,他深呼吸,解开西装扣子,将领带扯松,允许自己露出绝对不会在摄像机前示人的疲倦表情。

 

而后,他掏出手机,打开通讯录。

 

几个大写英文字母跃入眼帘,其中的字母M牢牢占据第二个位置,不论手机型号更换几代,始终不曾变过。

 

他的拇指在拨号键上驻留。

 

乐屋光线偏暗,手机屏幕太亮,晃得他眼角隐隐作痛。逐渐模糊的视野里,少年M正盯着他,用尚未变声完全的黏糊嗓音质问:“你总是企图一个人扛起所有的东西,你是笨蛋吗?”

 

少年M一直都在,站在一片被紫外线过度曝光的夏日景色里,与他隔开不远不近的距离,眉毛浓厚、五官分明,牙齿略微外凸,睫毛长得犯规,时而大笑,时而动怒。四分之一个世纪过去,身边人来人往,风景轮转更迭,连他自己也从稚嫩的蛹壳中拔出,化出坚硬的盔甲,过往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,唯有少年人的残像始终明晰如初,穿过光怪陆离的时间隧道,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。

 

或许连他无法奔跑的丑态,也被对方尽收眼底。

 

想到此处,烦意涌上心头,樱井的拇指弯曲又张开,从屏幕上方挪到侧面,按下熄屏键。

 

他还是没能拨出这通电话。

 

他想,假如他真的病入膏肓,无药可救,松本润最好是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人。

 

*

 

可怜的新款手机才熄屏几分钟,便再次震动起来。

 

樱井翔已经走在返回公寓的路上,人气偶像总要频繁更换住处,他目前居住的flat位于六本木某个高级小区,离电视台很近,步行就能抵达。

 

但经纪人却在电话里带来一个噩耗。

 

“樱井さん,今天你先别回家了。”

 

“怎么了?”

 

“我朋友告诉我,有奇怪的人在小区附近徘徊,装成维修工,实际上和周刊杂志有联系,最近的周刊总是把你写得很过分,你得留神。”

 

电话对面的环境嘈杂,音乐鼓点夹杂着玻璃碰撞声,将经纪人的声音衬托得更加神秘。

 

“好吧,”他在十字路口处停下脚步,将听筒从左耳换到右耳,微微抬头,目光在笔直的高楼大厦之间兜转,寻找被割成许多块的天空,“那我该去哪儿?”

 

“回实家呆一晚?或者我帮你订酒店?”

 

“酒店就免了,让人拍到岂不是更麻烦,我回实家吧。”

 

“好,要我去接你吗?”

 

“不用,我坐电车。”

 

“电车不行吧……”

 

“我都好久没坐过了,偶尔也想怀个旧,况且你人在livehouse里,想挤出来恐怕也不容易。”

 

电话对面短暂沉默:“好吧,樱井さん,谢谢你,连我的约会地点都记得。”

 

他挂掉电话,在心里默默笑了笑。经纪人的女友是个辣妹,喜欢摇滚乐和hip hop,对杰尼斯嗤之以鼻。如果她知道樱井翔也曾去过同一间bar,在同一个舞台上和其他rapper一起表演,可能会大跌眼镜。

 

但他从来没有提起过,他不喜欢宣扬过去的事迹,也不喜欢谈论今后的志向。展示当下已经足够辛苦了,过去和未来都是私人物品。

 

他带上口罩,鸭舌帽,将平整的刘海拨乱,用帽檐压住——这套伪装比综艺节目里严密十倍,使他看上去像个倒霉的季节过敏症患者,然后他走进车站,停在购票机前,掏出零钱。

 

他选了和樱井家完全相反的方向——前往千叶茂原。

 

从市区到茂原有将近两小时的路程,车上不算拥挤,通勤的乘客都在昏昏欲睡,只有他独自醒着,目光在车站间悬挂的广告上驻留。

 

东京到处都是他的身影,支撑日本经济或是舒适睡眠,他时常扪心自问,一个人的肩膀,真的能撑起那么多吗?

 

这是他二十年偶像生涯始终没能解开的困惑,二十年前,他穿过炽热的盛夏,乘上通往夏威夷的飞机,然后便再也没有停下脚步,云端风速太快,他只管向前跑,从来不敢回头看。

 

终于有一天,他跑不动了。

 

他该怎么办?

 

电车滑入站台,天色已经暗下来,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在他的肩上,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。

 

车站离海很近,刚一出站,海腥味便扑面而来。黄昏的小镇,海边没有一个人影,连贪玩的小孩都已归家,他摘下口罩,缓步走上沙滩,弯下腰,用脚趾抓紧鞋底,绷紧小腿肌肉,试图起跑。

 

他又失败了,意料中的结果,失速症仍旧困扰着他。

 

他回想起出道前录制的运动番组,一群Jr在海滩上疯狂奔跑,那时他年岁尚轻,心高气盛,连行星自转的重力都无法束缚他,汗水仿佛夏天的豪雨,从他金黄色的发丝间涌出,将干涸的砂砾浸得津湿。他拿下胜果,对着镜头大笑,欢呼,甩头,嘶吼,像初出茅庐的雄狮,像风暴前的积雨云。

 

当时的记忆,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。

 

这里不是东京湾,而是面向太平洋的外海,深秋里海浪很大,像是有人用力摇晃雪景球,白色泡沫翻涌着,气势汹汹地冲上海岸,抹去沙滩上所有痕迹。

 

那个竭力奔跑的少年,仿佛根本不曾活过。

 

他终于放弃了,转而举目环顾,不远处是一处废弃的海滨浴场,设施陈旧不堪,有破破烂烂的阳伞帆布,还有几把生锈的长椅,他选择其中一把,坐下,掏出手机准备看看时间,却先一步在漆黑的屏幕上看见自己的脸。

 

朴素的白T恤,黄白相间的运动夹克,没化妆,胡茬没刮干净,发胶超过时限,碎发耷拉在额前,脸色发黄,眼睛埋在帽檐的阴影里,眼角有皱纹微微浮现,透出显而易见的倦意。

 

真是一副惨相。

 

浴场出口处有一间小型神社,红色的奉祝旗随风鼓动,昭告令和的开端。一个微胖的男人正在神翕前参拜,脚边放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号公文包。男人参拜完毕,俯身将它拎起,肩膀被压得一高一低,像是尚不习惯负担生活的重量。但下一刻,男人忽然抬起头,迈着蹒跚的步伐向前奔跑。

 

原来路对面还站着一个女人,就站在奉祝旗的下方,冲男人招手,男人穿着一身过于宽大的西装,跑起来像是笨拙的企鹅,毫无美感可言。但樱井翔从远处凝着他,只觉得他的身影生机勃勃,美丽极了。

 

三十七岁的樱井翔,再不奔跑,就要被时代抛弃了。

 

脚底仿佛有一千只蚂蚁在啃咬,患上失速症后,他第一次感到焦虑不堪。距离活动休止还有一年,他已经许诺要燃烧殆尽,他怎能原谅临阵退缩的自己。

 

他把手盖在屏幕上,试图遮住那张陌生的脸,然而下一刻,电话不合时宜地响起。

 

浮现在屏幕中的并非经纪人的姓名,而是大写字母M。

 

是松本润打过来的,松本润拨电话有着雷打不动的习惯,会等铃声响七次再挂断。响到第六次的时候,樱井按下接听键。

 

“翔さん?不好意思突然打给你,ins更新的内容。”

 

“啊,忘了发给你是吗。”

 

昨天会面才商谈过的事,转眼就忘到脑后,他自以为掩盖完美,但还是出了纰漏。

 

“对,照片和视频都行,别超过五秒,”松本润的发言依旧细致周密,“自拍也行,不过尽量别用仰角。”

 

“你是有多嫌弃我的自拍方式。”

 

“这个世界上是有着所谓主流审美的,我也为了你的饭着想。”

 

“我有存货,不久前在涉谷拍的,绝对符合主流审美,我处理一下,十分钟之内发给你。”

 

“不处理也没关系,我会帮你加滤镜的。”

 

“如果是那种冒桃心的滤镜还是算了。”

 

他随便扯了几句玩笑,准备挂断电话,然而,听筒对面却传来一个突兀的问题:“翔さん,你在海边吗?”

 

他的心脏突突作响。

 

“你怎么知道?”

 

“我听到海潮声,别骗我是电视效果音,我知道不是。”

 

良久的沉默过后,他点头道:“嗯,我是在海边。”

 

“浪声很大,不像是东京湾,周围也很安静,不像是公共场合,今天应该没有外景,你一个人吗?”

 

Mr.Perfect不给他任何蒙混过关的机会。

 

他深吸了一口气:“松本侦探,你的语气有点吓人。”

 

“我说,你该不会去了茂原吧?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意识到案情已被彻底侦破,他只能坦白从宽:“我的公寓被周刊记者袭击了,经纪人让我找个地方避难。”

 

“你干嘛不回家,又和妈妈吵架了?”

 

“没有,只是偶尔想出来透口气。”

 

“你透气的距离可够远的。”

 

“偶尔坐一次临海电车不是很浪漫么?”

 

听筒对面也陷入沉默,像是在犹豫,他想趁机挂断电话,可松本润的声音再度响起:“翔さん,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?”

 

又是一击必中。

 

樱井翔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冷静,实际已经慌了神,过载的脑壳拼命计算——在控期的间歇他和松本见过几次面,从他患上失速症以来,有超过三次吗?

 

为什么他的秘密暴露得这么快?

 

手心沁出汗珠,他又一次把听筒换到右耳,强迫自己开口:“我没事,真的没事,你担心过头了。”

 

但松本润却下达了最终宣判:“你等着,我现在过去找你。”

 

“现在?来茂原?不用了吧——”

 

回答他的只有一阵嘟嘟嘟的忙音。

 

他站在海边,举着手机发了半分钟呆,直到一条短信将他拉回现实。

 

『ins用的照片别忘了发给我!!![汗 ]』

 

过量的感叹号搭配emoji,一如既往的风味,生动得仿佛能听见本人的声音。

 

樱井望着屏幕,终于忍不住勾起嘴角,随即意识到这是数日来他第一次发自内心露出笑容。

 

少年M又在盯着他了,嘟起圆鼓鼓的脸颊对他抱怨:“瞧瞧你现在的模样,像个傻子,滑稽透顶。”

 

他想说,对不起,我让你失望了,我不是你的英雄,我能做任何人的偶像,唯独做不成你的。但少年M已经转过身,赌气式地将视线投远,不再看他的脸。

 

从东京开车到茂原要多久?


他试图计算,但很快又放弃了,他知道对方总能找到他的。从多年前相遇的夏天开始,他就无法拒绝来自松本润的任何请求。


-待续-


*po主是19年入坑的奇葩新规,写个故事圆满自己的心路历程,想看后续的话请尽管用红心留言砸我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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