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笛赋

《For the long night to come/长夜将临》（二）

寒冬。

这个称呼让史蒂夫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战栗，寒意像一道闪电似的窜上脊梁，在头脑里炸开花。

但他很快发现，这异样的感受并不是由听觉带来的，而是源自某种更切实的东西。

有什么人在接近。

史蒂夫和娜塔莎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，很显然，他们做出了相同的判断。两个人背靠背站立，全身的感官都如弦般的绷紧了。史蒂夫像一只豹子似的弓起腰，右手压在腰间的剑柄上，目光在四周的黑暗里巡视。

的确是有什么从远处接近，但并不是人类，没有哪个人类可以在这样的天气里，毫无阻碍地穿行在茂密的林间。来者的气息愈发地接近了，就蛰伏在几步开外，把两个人类围在由枝干圈出的空地中央。史蒂夫几乎可以在空气里嗅到他们的吐息，带着一丝锈蚀的腥味，比冰雪更寒冷。

是吸血鬼，而且数量不少。

几乎是在刹那间，一道黑影从侧前方闪出，朝向空地正中扑过来。与此同时，史蒂夫猛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。

冷冽的剑刃划过夜空，伴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叫。第一只吸血鬼的头颅被史蒂夫利落地斩了下来，滚落到地上，惨白的脸上还能看到呲起的尖牙。大量的血从暗红色的创口里涌出，和人类的血不同，这种生物的血更冷，也更粘稠。溅在脸上，涌起一股令人作呕的浓郁味道。

然而这死物即便失去了头颅，却仍没有倒下，残缺的身体踉跄地后退了半步，又重新挺直了腰杆，举起尖利的爪子朝向人类挥来。史蒂夫不敢有半刻犹豫，撤回剑锋，径直朝向来者的胸膛刺了进去。

薄而锐利的钢刃扯开皮肉，击穿骨架，撕破了吸血鬼的心脏。劣等的血族这才没了气力，摇晃着，像散架似的垮了下去。

史蒂夫再度抽回佩剑，同时朝着身边的战友呼喊道：“攻击心脏，那是吸血鬼唯一的弱点！”

“我明白！”

娜塔莎也跟着举起手里的十字弩，一边向后撤步，一边射出了一支箭。箭头上镀了银，呼啸着窜向前方，洞穿了几米外另一只吸血鬼的左胸。

先冲上来的两只都丢了命，可其余的攻击者却不为所动，仿佛同伴的死和自己毫不相干。他们迅速补上了空缺的位置，利用数量上的优势把两个人类牢牢围在空地中央，血红色的眼睛里只能看到纯粹冰冷的杀意。

“这些家伙果然和以往不同了，”娜塔莎抬手抹了抹溅在脸上的血，说，“他们不是在遵从本能随意攻击，而是有组织地把目标逼入死地。”

“目标是我们吗？”史蒂夫皱紧了眉头。

“我倒希望如此。”她低声回答。

史蒂夫即刻理解了她话中的含义。这里是雾林的外缘，距离驿道很近，倘若没有遇到他们，这群吸血鬼多半会去袭击方才的酒馆，如果真是这样，后果将不堪设想。

“我们得阻止他们。”他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。

娜塔莎点点头，从腰间的口袋里抽出一支黑色的管状物，拉开了下方的导锁。管状物的尖端骤然亮了起来，一缕金红色的火团燃烧着向上腾起，短暂地照彻头顶的夜空。

火团在高空炸开，炸开成零星的光芒散落开来，很快便熄灭了。这是猎人们互相联络时常用的信号弹，红色代表最紧急的事态。可雾林距离里海城还有很长的距离，留守在城里的队伍就算看到了信号，也很难即刻赶到。

骤起的亮光刺激了吸血鬼的神经，林中传出了一阵躁动，包围者酝酿着下一轮攻击，一个个蓄势待发，连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一般。

“其实阻止的办法也很简单，”娜塔莎像是下定了决心，握紧了手里的弩，压低身体，同时冷笑了一声，“只要在这里把他们都杀光就可以了。”

她说着突然扬起手臂，把武器举到眼前。

十字弩的机括比一般的弓箭更精巧，弩弦虽轻，爆发力却极强，娜塔莎手里的这只更是由她自己改造过的。随着她的动作，三支细箭被接连弹射出去，短而锋利的银色箭头划过黑暗，每一支都正中一个敌人的心脏。

吸血鬼们没有料到她会主动发起攻击，靠前的几个本能地后退，包围圈也跟着散开来。娜塔莎转过头朝史蒂夫扯出一个宽慰的笑容，“看吧，胜机总是有的。”

可下一秒，那个笑容却凝固在唇边。

一支通体漆黑的长矛出现在空中，以闪电似的速度朝向两人所在的地方飞来。史蒂夫眼睁睁地看着同伴的肩膀被刺穿，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。

娜塔莎在他的眼前倒了下去，汩汩的鲜血从肩上涌出，染红了脚下的雪地。

对于吸血鬼来说，人类的血是至高无上的诱惑，他们像是发现了甘醇的美酒，发疯似地扑了上来。史蒂夫这才回过神，闪身挡在倒下的同伴面前。

敌人的数目太多，单单用剑根本来不及应对。没有时间给他犹豫了，他拔出了藏在腰后的银弹枪，扣动扳机，接连送出四发子弹。弹无虚发，径直崩入了四只吸血鬼的眉心。

灌了铅的银弹对吸血鬼有致命的毒性，被击中的敌人捂着伤口痛苦地倒在地上抽搐。史蒂夫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，娜塔莎侧撑起身子，忍着疼痛把长矛拔了出来，虽然伤得不轻，但万幸的是被刺穿的部位只有皮肉，错开了胸腔，并没有危及性命。

可她没办法再战斗了，而史蒂夫的枪膛里最多只能安放七发子弹，如今已经用掉了大半。

他扬起头，目光在长矛射来的方向流连，寻找方才的偷袭者。

目标并没有隐匿踪迹的意图，史蒂夫很快看到了他。

那只吸血鬼站在不远处的树枝上，一袭黑衣用绑带束在身上，外面还罩着一件长衫，也是黑色的，下摆在风中翻起。深棕色的头发有一些卷曲，从中间分开，垂到齐肩的位置，而他的脸上覆着一张面具，银色的面具。

在觉察到史蒂夫的目光时，他略微低下头，可就是一个微小的动作里，却掩藏着不露锋芒的杀意。他就像一块从黑夜的海水中浮起的礁石，一柄蛰伏在鞘中的利刃，安静而致命。史蒂夫看不清他的面容，只能看到苍白的脸上两只血红色的眼睛，像两道狭长的伤口。

一阵彻骨的寒意袭遍了史蒂夫的全身，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在本能地叫嚣着危险，在身为吸血鬼猎人的生涯中，他还从未遇到如此强劲的敌人，但他毕竟是罗杰斯，他很快镇定下来，伏下身，左边空着的手缓慢地摸向背后，那里还别着一支匕首，是他身上最后一件武器。

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，他把匕首抽出来，用最大的力气向树枝间的敌人掷去。黑色的吸血鬼灵活地向旁侧一闪，避开匕首的轨迹，顺势俯冲下来。

树枝上的积雪随着他的动作，簌簌地洒落下来。与此同时，史蒂夫抬起右手上的枪，迎向飞速接近的黑影射出了一枚银弹。

银弹不偏不倚地瞄准了吸血鬼的眉心，可令人不敢相信的是，在那样高速的移动中，他竟然偏身躲开了。

银色的子弹擦着他的脸颊呼啸而过，覆在他脸上的面具在强大的冲击下裂开了一道缝，从脸上滑落下来，无声地落在雪地上。

转眼间，吸血鬼已经来到了史蒂夫的面前，他的速度快得惊人，一道银光闪过，他的左手像钳子似的锁向猎人的咽喉，史蒂夫这才注意到，那只手臂竟然是银色的，在晦暗的夜色中泛着冷冽的光。

他猛地后撤一步，捡起身后的佩剑迎了上去，手臂和剑刃重重地撞在一起，发出一声钝响，他的手腕都被震得发疼。

但他来不及理会，因为他终于有机会看清近在咫尺的敌人的面容。

可映在他眼睛里的面容，却令他陷入了彻底的震惊和混乱。

“……巴基？”

吸血鬼没有理会对方口中的胡言乱语，他关心的只有如何把面前的敌人置于死地。可正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其他的声音，一声洪亮的啼鸣划破了寂静，从史蒂夫身后的方向飞出一只凶猛的禽类——一只棕白色相间的鹰。它像一支离弦的箭似的冲向战场中央，强壮的爪子扯着吸血鬼的肩膀，让他短暂地失去了平衡。

吸血鬼顺势翻到，向后滚了半圈，很快调整姿势，用手臂撑着身体站了起来。

史蒂夫却愣在了原地，用难以置信的、带着迷茫和惊愕的眼神望着他，表现得和方才判若两人。

“山姆！”娜塔莎在他们身后呼喊道。

“我们收到了你的信号，尽快赶来了。”被叫到名字的猎人回答，“希望没有太迟。”

“还算及时。”娜塔莎半是抱怨地说，尾音里却还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。

和山姆一起来的还有七名猎人，他看到红色的信号弹，判断情况紧急，找来了留守在城郊的所有战力，带着最好的武器前来。吸血鬼的队伍发觉形式逆转，警觉地后退，黑衣的那个说了几句听不懂的单字，同时做了一个手势。他的队伍便跟在他身后，很快消失在雾林的深处。

“我猜那就是‘寒冬’。”娜塔莎捂着肩上的伤口站起来，走到史蒂夫身边，心有戚戚地说。但她随即发现对方的异常，“史蒂夫，你还好吧？”

“我没事，”金发的猎人终于回过神，用沉重的目光看着身边的同伴，“寒冬，我想……他看起来像我认识的人。”

“什么？谁？”

“巴恩斯。”

“那不可能，”山姆听到了两人的对话，摇了摇头，纠正道，“老巴恩斯的确是里海人，不过他在上一个冬天就死了，被吸血鬼杀死了。”

“不是他，”史蒂夫摇摇头，“是他的儿子，名字叫詹姆斯，”他长长地停顿了一会儿，终于说，“他曾是我的朋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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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想试试快速写文，所以就不留稿了，写多少发多少，可能有点粗糙，以后有机会再修吧。

*关于季节的设定，的确是和冰火里的很相似。我觉得关于巴基的故事，还是发生在冬天最带感。至于他的身世，我后面会慢慢说的。